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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那年夏天,我從花崗山的「升學國中」,考上美崙山的那所高中。開學那天,單車上的我,水藍色的筆挺新制服映襯著太平洋的藍天碧海,薰風徐徐,迎來夏末的暖意。十五、六歲的年少心情,十分欣喜自得。


  一週後,仍是事事新鮮,其中最震撼的是英文課了。從國中時的每學期一本,變成一學期讀五、六本。年少的我一方面大覺吃不消,卻又暗自得意,往往當作向人炫耀的話題:「我們的英文,要讀五、六本耶……」 

  除了課本,英文老師還要我們買新字典。不是國中生讀的那種陽春版,而是超過一千頁的厚厚一冊。「要買英英字典,可以一舉兩得,訓練從英文學英文的能力」,老師說。 

  於是在父親的金錢支援下,我買了老師指定那本沈甸甸的雙解字典,高興地捧回家,放在客廳「供人觀賞」。 

  晚餐時下樓,發現父親正拿著他的吃飯工具,那種理髮師父專用的傳統刮鬍刀片,在割一本大書。那種刀片是很鋒利的,小時候拿著父親拋棄的刀片,往往都比班上同學任何一把削鉛筆刀要峰利。 

 「咦?!那不是我的字典嗎?怎麼在割它?」「爸你在幹什麼啦!那是我的新字典耶!」 

 「喔…沒有啦,我是想,人家英文字典不是都有按照字母順序凹進去的地方嗎?我看你這本沒有,查起來會很慢。我幫你割一割,到時候就很好查啦!」父親邀功似的説。

 「不要啦!現在哪有人這樣?它沒有就沒有啊!你把我的新字典割成這樣很難看耶!」父親手割的凹洞自然不如機器切割的美觀,我急忙從父親手中奪回我的新寶貝,心疼它受了欺負。

  那之後我整整一星期不太理他,每看到我新買的字典更是火上加油。

  當然,這樣的鬥氣在成長過程中常發生,氣總是會自然淡化、消失,等著下一次生氣的事。 

  我沒有為這件事跟父親說過抱歉,一直到我長大,到他最後永遠離開我時都沒有。

  一直到有一天,查一個單字時,我在那本陳舊字典中,他所割過凹洞的內頁上,發現一塊約小拇指大小,淡薄暗沈的血跡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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